视角 | 我为什么要站上成都街头当艺人

每经记者 谢孟欢 叶荣    每经编辑 杨欢    

一纸“上岗证”，让街头艺人更加从容地走向了成都的繁华闹市。

“以前也能表演，但最怕演到激动处突然走来一个穿制服的，四眼相对，迷之尴尬。拿到证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把证一亮，城管也懂的。”五一期间在西村表演，戴着“上岗证”的猪大志更加自在了。

持证上岗两周以来，“有底气了”是街头艺人们最大的感受，而这种底气也让他们更加明白“为什么要站上街头”。

摄影 张建

辞职的资深媒体人、开音乐工作室的海归、一直玩音乐的朋克……不同的角色，让站上街头的他们有了不同的目标。或是为了“红”，或是喜欢自由，更或是为了传递一种文化，同样是街头艺人，却也有千百态。

对街头艺术怎么看？为什么站上街头？持证上岗后有哪些变化？《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到了三位成都的街头艺人，听他们讲讲自己的故事。

猪大志（化名） 37岁

一个开着房车几乎跑遍南方城市的街头艺人

“唱了两个多小时，琴盒居然满了，收到1340元”

图片出处 成都日报

本来我是准备去西安的，但听说成都要给街头艺人办证，我就留下来了，不是说为了拿证而拿证，就是感觉表演有个底气了。

以前也能表演，但最怕演到激动处突然走来一个穿制服的，四眼相对，迷之尴尬。拿到证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把证一亮，城管也懂的。可以这么说，就像是游击队被招安了。

我曾经也去过不少城市，有的城市自由唱，有的城市禁止唱。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长沙，随便找个街边就能表演，但随便一个地方都有鸣笛声、喧嚣声，大概就是歌声永远无法盖过这座城市的其他声音。

当然，也去过同样给艺人发证的深圳，当时，我在广场唱歌，旁边20米就是另外一个表演点，街头艺人能表演的点位很小、很集中，大概是我本来不喜欢和人争，所以便一路向西来了。

成都是我买房车一年多来停留最久的城市，为什么呢？因为我感觉成都人是“会听歌的”。记得上一次我在东郊记忆表演的时候，观众没有一个人会冷漠的看着，他们会尖叫、会狂喊、会鼓掌，总之就是毫不犹豫表达出他们的情感，我会觉得自己在开演唱会。

这样给我的成就感，我觉得远远超过让我红那样的感受。我站在街头，把一种艺术形式传递给一个陌生人并被接受，这样的成就感，是我在录音棚、巡演上体会不到的。有一次，我唱了两个小时，一个学芭蕾的女孩就笔直站着听了两个小时，当时我都怀疑她是不是雕塑，但那种被认可的感觉难以忘怀。

所以，拿证后，我觉得我在街头表演完全可以说是有底气了，不像以前，有可能看见一个地方没城管，先不管有多少人听，能唱一会就好。

此外，持证上岗后，最直观的变化就是收入。当然街头表演不仅是为了挣钱，但钱却是最能直观反映表演水平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表演，就是五一期间，我去成都西村的试点表演，当时我四五点过去的时候，稀稀拉拉几个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的表演应该是不会挣钱了，但令我很惊讶的是，唱了两个多小时后，我去放琴，琴盒居然满了，总共收入1340元，而且90%都是十元以下的币，换句话说，基本上是看了表演都给了打赏。

而持证的最大好处，就在于我能全身心投入表演，在好的地点、有好的心情，自然能呈现出好的状态，这样才能触动观众的心，牵着观众走。

不过关于街头艺人表演的时间制定，我觉得有些许不方便，下午六点到八点，这正是大家吃饭的时候，而正在的人头活跃期，往往在八点以后。

现在我已经在成都的4个试点点位表演过了，我很想把每个试点都体验一次，等现在手中一个月的表演证到期，我就会去换第二次的证了。

卡西（化名） 30岁

和海归妻子一起开了家尤克里里音乐工作室

“观众跟着打节拍，这样的互动，让我们有成就感”

以前在上海进行街头表演没有拿证，只能在爵士音乐节、上海音乐节这样的特殊时期才能上街表演。所以前段时间成都公开招募街头艺人，我们几个人就想着一定要拿到证。

我们乐队叫with u，一共四个人，主唱冰妹、尤克里里手皮皮、纸西，我是鼓手和吉他手，大家都习惯叫我卡西。说是乐队，似乎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但却都是因为尤克里里而聚，就像我们的乐队名with u，“u”指你们，更指尤克里里。

为什么会来成都？我是因为纸西，也就是我的妻子，她是成都人，皮皮则是因为冰妹，冰妹是简阳的。

从魔都上海，到天府之国成都，说没有差别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差别真的不能说大。比如说上海在接触新乐器、新音乐形式的时候，明显会快很多，成都在内陆，但接触新乐器、新形势的速度并不慢。况且，成都和上海一样都能持证在街头表演。

在我看来，街头表演是一个展示平台，也是艺人宣传的渠道，最重要的就是和观众之间的互动。当我在街头表演的时候，一首歌曲唱完，可能就会有很多观众上来问我：这是什么乐器、这首歌是什么歌。

这样与人互动、交流，也是街头表演给我带来的最大影响，别看我现在能侃侃而谈，以前的我基本上在陌生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十分内向。现在我都能记得第一次站在街头表演时候的感觉，那是在上海的一次快闪活动，当我站在街头开始表演的时候，街道就变成了舞台，周围的所有行人都是观众，拿着尤克里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汇聚在自己身上，对于当时还很内敛的我来说，那种感觉真的可以用奇妙来描述了。

当然，在成都持证上岗后，又是另一个奇妙的体验。我们的第一次表演是在五一假期第一天下午，地点在宽窄巷子。表演之前还是比较紧张的，不是说没经验，而是觉得拿到证的第一场演出，不能砸了。

表演一开始，周围就零星几个人，但基本唱到第二首的时候，场地就围了一大圈观众，唱到熟悉的歌，观众会跟着打节拍、跟着合唱，这样的互动，不仅能让我们有成就感，更多的是能传递我们想传递的文化。

所以有证之后，也有了在街头表演的期待，虽然现在我们经营着一家尤克里里教学店，时间上不充裕，但一有机会，我们还是会走上街头，将尤克里里的表演带到成都这座城市的不同地方，毕竟，现在不会被赶了，有底气啊！

张良 30岁

从酒吧驻场歌手到街头艺人

“说白了，酒吧驻唱是“混饭吃”，但街头表演不一样”

实际上，在成都招募街头艺人之前，我应该就做过街头艺人了。

去年5月，我和乐队的两个朋友一起在宽窄巷子定点表演了一段时间，当时是被邀请过去的，主要也是那边增加人气，表演的地方是在井巷子，那个地方相对于宽巷子和窄巷子来说，人流少很多，后来，我们表演一段时间后，确实能看到人气旺了不少。

我基本上是2006年开始走上音乐这条路，一开始主要接商演活动，但那会不唱歌，我是键盘手，后来是去夜场、去酒吧表演，大概在2014年的时候，当时所在乐队的主唱离开了，我才开始自己唱歌。

和很多街头艺人的进阶之路不一样，他们是从街头唱到酒吧，而我是从酒吧走上了街头。如果要问为什么要“反过来走”，说简单点就是喜欢在街头被关注的感觉。

平时在酒吧驻唱，也有观众，但我觉得，驻唱歌手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摆设”，就是一定要有，但不会关注。比如你问一个常去酒吧的人，某一天晚上他去酒吧喝酒时有没有音乐，肯定有，但记不记得唱了什么，他肯定说不出来。说白了，酒吧驻唱更多就是为了“混饭吃”。

但在街头表演时则不一样，当你唱得好的时候，别人就会驻足下来听，而这些人，会关注你、会给你鼓掌、会跟你互动、甚至和你一起唱，跟在酒吧当“摆设”的感觉完全不同。

所以，成都一开始招募街头艺人，我们就报了名，拿到了“上岗证”。就在这两周，我们已经在春熙路、宽窄巷子等点位进行五场表演了。和以前在街头表演最不一样的是，大概就是不用担心再被赶，当然，街头表演本身的秩序性也更强。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表演时的投入，给观众也会带来更多的共鸣，我觉得这也是做街头表演时最重要的。记得在春熙路表演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接受打赏的二维码，那天在的地方正好是一个风口，二维码老是会飞走，而我们也不会停下表演去捡，后来，有一个女孩就拿了一整盒糖压在了上面。当时看着很感动，觉得自己是被认可的。

拿到“上岗证”以后，和以前还有不同。在试行期间，我们48组街头艺人是轮流在八个点位进行表演，这就会造成一个问题。

比如说，我今天在春熙路进行表演，然后你没有加我微信，下一次，我就去了别的地方，再到春熙路，不知道要等多久。对于我们乐队来说，固定一些粉丝就比较困难，如果长期在一个地方定点表演，肯定还是会积累一定粉丝的。

总的来说，站上街头表演，就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我们，能打出一定的名气。不过我想，随着成都街头艺人的日益增多、点位的不断完善，我们的表演也会越来越受到关注。（除署名图片外，其余照片均为受访者本人提供）

编后语——

接纳街头艺人，发展街头艺术，是一个城市文化特质的生动表达。

将蜀中风流蕴于音符，将多元艺术展现于街头，相信这会助力成都文创产业的发展，让更多街头艺人汇聚于此，形成城市新的文化景观、文化资源。

文化是城市的阳光雨露。文化充盈，才能让城市生长出更多的可能性。我们的城市，不只要有高楼大厦，还要有更多有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