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 2021-01-19 01:03:13
◎1月12日至13日，31万多份核酸检测样本陆续运到济南华曦，原本预计5天可以做完。但14日零时20分济南华曦业务代表翟某某即向隆尧县卫健部门反馈，结果全部为阴性。
◎深圳核子基因副总裁李涛：“翟某某没有这种大局观，存在侥幸心理。另外，我们确实是在行政管理上有一点没做到位。”
每经记者 刘玲 彭斐 每经编辑 汤辉
1月17日，邢台市召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通报了隆尧县核酸检测结果被谎报一事。此消息一出，涉事第三方机构济南华曦医学检验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济南华曦）随即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对于谎报事件，外界的疑问众多。医学实验室报告需由检验人员签发，为何是业务代表去报告？标本未检测完，业务代表就直接上报“结果为阴性？”济南华曦的日检测量是多少，为何要谎报？
带着重重疑问，18日下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分别实地探访了济南华曦，以及其母公司深圳市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圳核子基因），独家获悉，济南华曦本部的核酸检测业务已暂停，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卫健委、疾控中心先后入驻深圳核子基因调查。
不仅如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独家采访到核子基因集团副总裁李涛，李涛对上述疑问进行了一一解答。他告诉记者，“检测结果全部为阴性”的说法是业务代表翟某某向隆尧县卫健部门反馈的，当时标本未检测完，也未签发医学实验室报告。“上面催得紧，翟某某存在侥幸心理，想先报上去再检测，公司人员管理的确存在问题。”
李涛还透露，1月12日至13日隆尧县的31万多份核酸检测样本陆续运到济南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济南华曦每天的检测能力是1万管，若按照1:10的混检方式计算，一天最多能检测10万份，“当时说的是5天可以测完”。
1月18日，记者看到深圳市市场监管局等人员在深圳核子基因调查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玲 摄
回顾整个事件过程。根据邢台新闻发布会上隆尧县县长王银明的说法，因检测能力有限，1月12日至13日，隆尧县进行第二轮全员核酸检测，委托第三方机构济南华曦检测314987人。
14日零时20分，济南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业务代表翟某某向县卫健部门反馈，结果全部为阴性。
两天后，即1月16日9时49分，隆尧县卫健部门接到翟某某的反馈，送检核酸样本中有一管1:10的混检样本呈阳性。
后经过筛查，10名人员中一共发现3名新冠病毒感染者，其中2个普通型，1个无症状。公安机关已对翟某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1月18日下午3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位于深圳市南山区南山智园A栋12楼的深圳核子基因总部，该楼层整层为深圳核子基因办公地，旗下深圳核子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和广东华曦法医物证司法鉴定所均在此运营。目前，公司正常运营。
在深圳核子基因总部，记者独家获悉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卫健委等监管机构已入驻公司，调查其子公司济南华曦医学谎报事件的详细过程，卫健委也派驻专家进入深圳核子基因的实验室现场检查。
深圳核子基因实验室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玲 摄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翟某某1月16日9时49分反馈的“送检核酸样本中有一管1:10的混检样本呈阳性”。卫健委要求深圳核子基因调查出第一次检测出疑似阳性的具体时间以及复查时间，并且提交所使用的试剂等资料。
深圳市市场监管局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目前正在调查中，卫健委的专家去实验室了，他们比较专业。我们暂时没有了解到那边（济南华曦）的情况，主要调查了他的营业执照，以及了解他们（深圳核子基因和济南华曦）是不是独立法人。”
深圳核子基因总部墙上挂着的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等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玲 摄
对于济南华曦的谎报事件，外界疑问众多。医学实验室报告需由检验人员签发，为何是业务代表去报告？标本未检测完，业务代表要直接上报“结果为阴性”？济南华曦的日检测量是多少，为何要谎报？
对此，《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独家采访到深圳核子基因副总裁李涛，李涛就上述疑问一一作答。以下是部分采访实录。
NBD：隆尧县的第二轮全员核酸检测，委托子公司济南华曦检测31万多人，当时承诺的是多久检测完？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涛：我们其实是讲好5天之内检测完的。在1月12号-13号，样本陆续运到济南华曦，本来要到16号才能全部检测完。但是，上面13号晚上就开始追问检测结果了。
这个业务代表翟某某肯定是有问题的，当时实验室检测完的样本还没测出阳性，可能他就在电话里反馈了结果是阴性，然后县卫健部门就向上汇报了。反馈完之后，其实我们的实验还在做，直到16号做完。具体的事件经过以及细节，其实我们也还在调查。
NBD：济南华曦的检测能力是怎么样的？每天最多能检测多少份样本？目前有多少检测人员？
李涛：若按照1:10的混检方式，人员到位的话，济南华曦真正的检测能力是每天1万管，也就是10万份。因为济南华曦有一部分人员抽调到新疆去了，目前有十来个检测人员。所以，31万人的检测量的话，我们5天完成是可以的。
济南华曦的实验区域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彭斐 摄
NBD：这个阳性第一次检测出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刚才听到有个高管打电话说15号下午就检测出来了，后来复检了一下？另外，你们用的是哪家公司的试剂？
李涛：具体的阳性检测结果的时间，我们现在正在落实，应该是16号的上午9点多。我们一直用的是达安基因和硕世生物等正规大公司的试剂，济南华曦当时达安基因的试剂没货了，用的是硕世的试剂，试剂是没有问题的。
NBD：公司的程序是否有问题？翟某某一个人就可以直接汇报“检测结果全部为阴性”吗？不需要经过领导的同意？是否签发了医学实验室报告？
李涛：按照规定，所有的检测结果都是需要凭文件才能上报的，不是口头上报的。现在我们的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业务代表口头汇报，没有签发医学实验报告。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翟某某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我们准备安排律师与他对接，了解详细的过程。
如果翟某某向领导征求意见的话，不可能让他这么做，他可能在这方面没有经验，没有这种大局观，存在侥幸心理。另外，我们确实是在行政管理上有一点没做到位，所以有一些指令或规定员工没有听。
NBD：翟某某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其在济南华曦工作了多久？
李涛：入职两年多，是一个部门经理。按照道理来讲，不应该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但是这个事情，我们没有任何的推诿，翟某某确实是我们济南华曦的一个业务的代表。
在谎报核酸结果一事后，涉事第三方机构济南华曦本部的核酸检测业务，已经按下暂停键。
1月18日下午，与济南华曦相邻的一家检测机构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在河北官方通报后，济南华曦已经暂停核酸检测业务，具体恢复时间还不得而知。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在河北官方召开发布会之前，济南当地警方已经到达济南华曦所在地。位于济南华曦楼下的另一家检测机构人士透露：周日（1月17日）下午1时到公司开会时，已经有两辆警车停在楼下。
1月18日下午2时30分许，记者来到济南华曦所在的济南药谷研发平台区2号楼22层时，一位公司负责人在与员工谈话时提到：“河北出了点事，想甩，这事怎么可能和我们公司有关系呢？”
随后，面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提出的采访要求，该人士却称：“我没空，我得去派出所，这件事和我们公司没任何关系，公司法务部门已经出面。”
得知记者采访来意，济南华曦方面迅速关闭了玻璃门，多位出入的人员称不是企业员工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彭斐 摄
河北官方信息显示，目前，隆尧县已对所有密接者、次密接者进行集中隔离。从1月18日开始，隆尧县将启动第三轮全员核酸检测。目前，公安机关已对翟某某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济南华曦的核酸检测业务已经受到波及。来自济南华曦同行的人士称，事发后，济南华曦在园区的核酸检测业务已经暂停。
按照防疫需要，济南华曦与另一家检测机构山东东大检测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大检测）的核酸检测工作，分别放在了济南药谷研发平台区2号楼南侧约50米的两辆大巴上。
“目前因为学生放假、农民工返乡，正是检测业务多的时候，平均每天能有七八十（人），但有人到济南华曦的大巴车做检测时，被他们公司安排到了我们这儿。”东大检测一位人士透露。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东大检测的大巴车与济南华曦的大巴车相隔也就20米，但济南华曦的车辆已经锁门，也没有人员在车上。
对于是否公司全部核酸检测业务也已暂停，已经何时能够恢复，记者尝试联系济南华曦方面，但公司电话均未有人接听，在公司办公区的多位人士也否认为公司员工。
济南华曦本部做核酸检测的车辆，在河北官方通报后，于1月18日停止了核酸检测业务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彭斐 摄
启信宝数据显示，深圳核子基因背后实际控制人为张核子，其直接持有深圳核子基因64.83%的股权。而深圳市核子基因对外投资了40余家企业，遍布全国，包括上海核子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湖南核子基因、福建核子基因、新疆核子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等。
资料显示，核子基因集团成立于2012年，有包括司法鉴定、医学检验、健康管理，科研服务四个板块，主要提供司法鉴定、健康管理、医学检验、科研服务的业务。官网显示，“核子基因服务网点遍布全国，并已在全国直营分公司有54家、33个标准化实验室”。
据新京报报道，在核子基因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上，一篇介绍张核子的文章写道，张核子1990年考入中国医科大学，成为我国第一批DNA鉴定研究生。
毕业后，张核子作为高新技术人才被引进到深圳市公安局工作，筹办中国最早的DNA鉴定中心。离开公安局后，张核子自主创业成立了深圳市红石别墅装饰公司，在2012年成立深圳核子基因。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深圳核子基因总部看到，深圳核子华曦医学检验实验室和广东华曦法医物证司法鉴定所均在此运营，墙壁上挂着司法鉴定许可证和医疗机构许可证。
深圳核子基因总部墙上挂着的司法鉴定许可证等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刘玲 摄
李涛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透露，2020年集团的营业收入有十几亿元，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的业务贡献了百分之七八十的业绩，司法鉴定、亲子鉴定、各类基因检测等业务占比较小。
“我们以前一年大概3亿~4亿元的营业额，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各种基因检测，司法鉴定等，所有加起来以前也就3个亿，如果没有疫情，我们2020年的预期是增长20%，也就4~5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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